《天道》的拍摄已进入中后期,剧情愈发沉重,林默所饰演的改革家步入中年,推行新政阻力重重,与胡歌饰演的盟友之间也因理念分歧而渐生裂痕,角色內心承受著巨大的煎熬和孤独。
一天,拍摄一场至关重要的雨戏。人工降雨系统製造出滂沱大雨,林默跪在泥泞中,面对代表著保守势力的群臣,声嘶力竭地阐述自己的政治理想,雨水混著泪水从他脸上滑落。一条过后,全场寂静,所有人都被那极致的情绪爆发所震撼。
孔笙导演喊“卡”之后,林默依旧跪在原地,胸膛剧烈起伏,久久无法从角色中抽离。工作人员赶紧上前给他披上厚厚的毛巾,助理递上热水。
胡歌走过来,用力握了握他冰凉的手,什么都没说,眼神里满是理解和讚许。
回到酒店,林默只觉得身心俱疲,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孤独感依旧缠绕著他。他冲了个热水澡,却依旧驱散不了心里的那点凉意。窗外是影视城仿古的街景,安静得有些压抑。
他忽然格外想吃一口家里做的、热乎乎的打滷面。不是外卖,是那种带著“锅气”的家常味道。
鬼使神差地,他拿出手机,定了第二天一早回京城的机票。他只跟执行导演请了一天假,没告诉任何人。
第二天中午,林默戴著帽子和口罩,拖著一个小小的登机箱,出现在了京城自家小区的楼下。阳光正好,院子里有老人在下棋,小孩在追逐打闹,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。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才真正从那个沉重的歷史时空里回到现实。
他走到自家门口,犹豫了一下,没有直接开门,而是先敲了敲门。
门內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门开了,母亲繫著围裙,手里还拿著锅铲,看到门外是他,愣住了:“小默?你怎么突然回来了?也没打个电话!”
“妈,”林默摘下口罩,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,“剧组放假,就回来看看。在做饭?”
“正给你爸下麵条呢!快进来快进来!”母亲惊喜地把他拉进屋,朝著屋里喊,“老头子!快看谁回来了!”
父亲从书房出来,看到他也是又惊又喜,但嘴上还是习惯性地念叨:“怎么又瘦了?剧组伙食不好?”
“没有,挺好。”林默放下行李,闻到厨房里飘来的葱爆锅的香气,肠胃不爭气地叫了一声,心里那点冰冷的孤寂瞬间被熨平了大半。
“还没吃饭吧?正好,妈再多下点面!”母亲风风火火地回到厨房。
午餐就是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打滷面。手擀的麵条劲道,滷子炒得酸甜咸香,上面撒著一把翠绿的香菜。林默捧著比自己脸还大的碗,吃得额头冒汗,酣畅淋漓。
“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”母亲看著他,眼里满是心疼,“拍戏很辛苦吧?看你累的。”
“还好,就是最近戏份重一点。”林默含糊道,不想让父母担心。
父亲话不多,只是默默地把盘子里的炒鸡蛋又拨了一大半到他碗里。
吃完饭,林默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儿。水流哗哗,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,母亲在旁边收拾著灶台,絮絮叨叨地说著家长里短:楼上邻居家的孙子考上了好大学,楼下李阿姨又跟他爸推荐了什么保健品,市场里那个卖菜的老王头回老家带孙子去了……
这些最琐碎、最平凡的日常,此刻听在林默耳中,却如同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。他认真地听著,偶尔插几句话,心情彻底放鬆下来。
下午,他陪父亲下了两盘棋,又被母亲拉著去附近的超市採购。他推著购物车,听著母亲比较著哪种酱油打折更划算,哪种水果更新鲜,耐心地陪著她在货架间穿梭。
偶尔有路人认出他,惊讶地窃窃私语甚至想上前拍照,他都温和地点头致意,但用眼神示意对方不要打扰家人。大多数人都能理解,只是远远地看著。
母亲似乎也察觉到了,小声问:“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?”
“没有的事。”林默揽住母亲的肩膀,“陪你买菜比走红毯开心多了。”
母亲嗔怪地拍了他一下,眼里却都是笑。
晚上,母亲做了一桌他爱吃的家常菜:红烧排骨、清蒸鱸鱼、蒜蓉菠菜、冬瓜排骨汤。没有山珍海味,却是他此刻最渴望的味道。
饭桌上,父母没有过多追问他的工作,只是叮嘱他注意身体,好好吃饭,累了就回家。温暖的灯光下,一家人吃著饭,看著电视里播出的民生新闻,討论著物价和天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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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平凡至极的温暖,对於在剧组经歷了太多情绪惊涛骇浪的林默来说,是最好的一剂良药。
然而,这份寧静在晚上八点多被打破。门铃响起,林默去开门,发现杨思维风风火火地站在门口,手里还拎著一个果篮。
“思维姐?你怎么来了?”林默惊讶。
“我能不来吗?”杨思维压低声音,瞪了他一眼,“你突然跑回来也不说一声!还好我跟你助理通了气!要是被狗仔拍到乱写怎么办?”
她换上一副笑脸,对闻声过来的林默父母打招呼:“叔叔阿姨好!我来看看小默,顺便蹭顿饭,不打扰吧?”
“不打扰不打扰!杨小姐快请进!还没吃饭吧?我去给你热热菜!”母亲热情地招呼。
“阿姨您別忙活了,我吃过了!”杨思维赶紧摆手,把果篮放下,“就是过来看看他,顺便聊点工作上的小事。”
林默无奈地笑了笑,知道杨思维这是不放心,特地跑来“抓人”兼“探班”了。
杨思维和林默父母寒暄了几句,就被林默拉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“我的小祖宗,你现在什么身份?能这么一声不吭就玩消失吗?”一关上门,杨思维就忍不住数落,“虽然狗仔没拍到,但万一呢?《天道》拍摄紧张,孔导那边虽然准假了,但咱们也得自觉点不是?”
“我知道错了,思维姐。”林默態度良好地认错,“就是突然有点……想家了。”
杨思维看著他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疲惫,语气软了下来:“我知道你压力大。但你现在是焦点,多少双眼睛盯著?稍微行差踏错,就会被放大解读。”她嘆了口气,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,“正好你回来了,看看这个。”
是一份电影剧本,名叫《人间烟火》,讲述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一个小城市里,几个家庭在时代变迁中的悲欢离合。导演是业內一位以细腻温情著称的女导演。
“这本子我看哭了三次。”杨思维说,“不是大製作,但故事特別好,人物立体。里面有个角色,一个沉默寡言、內心丰富的父亲,我觉得特別適合你。而且时间上,应该能接在《天道》之后。”
林默接过剧本,翻看了几页,立刻被里面朴实真挚的文字吸引。
“怎么样?有兴趣吗?”杨思维问,“你要是点头,我就去全力爭取。”
林默合上剧本,沉吟片刻。演惯了帝王將相、英雄豪杰,回归到最普通的市井小民,演绎时代的尘埃落在普通人身上的重量,这似乎又是一个全新的挑战。
“有兴趣。”他点点头,“帮我爭取吧。”
“行!”杨思维鬆了口气,脸上露出笑容,“就知道你会喜欢。好了,公事谈完,我走了,不耽误你享受天伦之乐。”
她雷厉风行地来,又风风火火地走了。
林默走出房间,父母正坐在客厅看电视。
“杨小姐走了?”母亲问。
“嗯,聊了点工作上的事。”林默在母亲身边坐下,很自然地把头靠在母亲肩膀上。
母亲轻轻拍了拍他的背:“工作再忙,也要顾好身体。家永远在这儿。”
第二天下午,林默告別父母,返回剧组。行李箱里塞满了母亲做的酱菜和滷味。
回到影视基地,那厚重的歷史感再次包裹了他。但这一次,他心中多了几分底气和平静。来自家和烟火人间的力量,足以支撑他走完《天道》最后、也是最艰难的征程。
他知道,无论走多远,扮演多么显赫的角色,最终能让他扎根於地的,永远是那份最平凡的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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