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,像无数把浸了冰水的钝刀,
刮过北疆荒原上这座孤零零的残破城隍庙。
风穿过腐朽的门板缝隙,发出尖锐悽厉的呜咽,捲起地上陈年的枯草和灰尘,在庙宇空旷的穹顶下打著旋。
空气里瀰漫著刺骨的冷,一种能冻僵骨髓、凝固血液的冷。
这种冷意仿佛有生命般,钻透他单薄的破袄,啃噬著最后一点体温。
残破的神龕上,泥塑的城隍爷半边脸已经剥落,
空洞的眼窝漠然俯视著庙內的萧瑟与死寂。
供桌倾颓,香炉翻倒,里面陈年的香灰早已被无数次搜刮一空,连一丝余烬都找不到。
墙壁布满刀砍斧劈的痕跡,
角落里几个漏风的草窝空空如也,显然也曾是流民的棲身之所,
如今只剩下被翻搅得一团糟的痕跡。
这座庙,已经被无数双绝望或贪婪的手,像梳篦子一样细细地篦过无数遍了。
角落里,生著一小堆篝火,
旁边一堆勉强还算厚实的枯草上,
蜷缩著一个身影,將自己紧紧裹在一件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袄里。
“这鬼地方…”
陈默脑子里下意识蹦出一句吐槽,隨即又是一阵恍惚。
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。
最后的记忆是刺眼的车灯、尖锐的剎车声和项目上线前熬夜加班头晕目眩的失重感。
再睁眼,便是这片酷寒的绝地。
没有身份,没有来歷,只有一身格格不入的单衣和兜里一包冻得硌牙的压缩乾粮。
靠著这点来自“现代社会”的最后馈赠和对死亡的恐惧。
他像一匹濒死的孤狼,凭著本能跋涉了不知多久,才在彻底冻僵前,栽进了这座破庙。
还好之前失眠的时候,喜欢刷些荒野建造。
现在勉强能生些火。
几天前,他曾短暂地与一小股流民同行。
很神奇,仿佛是觉醒了体內某种潜伏的基因。
不只是与原著民无障碍交流,甚至能脱口而出一些俚语。
靠著一手撞运气的荒野求生技巧,拉近了相互之间的关係。
从他们零散、绝望的敘述中,陈默靠著远超这个时代的信息处理能力,勉强拼凑出了现状和地理概念:
他们大多来自北边数百里外的“潞州”。
去年秋天,妖兽灾害频发,潞州首当其衝。
紧接著又是百年不遇的寒灾,庄稼颗粒无收。
妖灾、天灾叠加,官府非但不賑济,反而强征粮秣壮丁,苛政猛於虎。
活不下去的人们,只能拖家带口,向南逃亡。
传闻南方“禹州”等地尚未遭妖灾,州牧大人仁厚,开仓放粮。
虽不知真假,但这是支撑绝大多数流民走下去的唯一希望。
他们本欲前往东南方向的“河梁城”,那是通往禹州方向的重要关隘,且有水路,或许有一线生机。
但沿途听闻,河梁城早已人满为患,守军紧闭城门,流民根本不得入。
更有传言说,城外已是饿殍遍野,易子而食。
希望似乎就在前方,却又被冰冷的现实堵死了去路。
关於四方,流民们破碎的言语间透露出令人绝望的信息:
北面潞州方向,妖灾、寒灾核心区,官匪不分,死地一片。偶尔有小股被称为“流民军”的武装队伍南下劫掠,凶残异常。
南面理论上通往禹州,但河梁城堵死。即便绕过河梁,路途遥远,缺粮少药,生还机率渺茫。
东面是一望无际的“死寂荒原”,据说只有沙石、枯骨和极端的天气,无人能从那里走出。
西面群山连绵,传闻有吃人的蛮族部落和险恶山林,流民几乎不考虑。
前路渺茫,后退无门。
流民队伍在绝望中很快失散。
有的人病饿倒毙,有的人被沿途的散兵游勇或“流民军”掳去,生死不明。
像陈默这样侥倖脱队、散落荒野的,不在少数。
这破庙,以及周围废弃的村落,就像是一个绝望的漩涡边缘。
许多流民像他一样,体力耗尽,食物告罄,再也走不动了。
他们不是不想继续逃命,而是已经失去了方向和力气。
只能像现在这样,暂时蜷缩在能找到的任何遮蔽处,苟延残喘,等待一个渺茫的契机,或者死亡的降临。
“呃……”
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,肺叶如同破风箱般拉扯,咳出的唾沫星子里带著一丝猩红。
身体在发出最后的哀鸣。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触手可及。
就在意识即將沉入永恆的黑暗时——
嗡!
一点极其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冰凉触感,印在了他的眉心深处!
一片柔和、稳定、散发著淡蓝色微光的半透明方框,清晰地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!
【个体:陈默(生命体徵极低)】
【状態:重度冻伤(恶化)、严重飢饿(衰竭)、肺部损伤】
【能量等级:凡俗(微弱)】
【修行法:无】
【转化能量:0】
【检测到可解析离散能量:微量残余信念波动...解析中...
转化能量+0.1...】
“系统?界面?”
作为穿越者,陈默的思维本能地试图理解这超自然现象。
绝望中迸发出一丝狂喜,但常年项目管理的经验让他迅速压下情绪,进行冷静评估:
“不管这是什么,任何变化都比静静等死强!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!”
陈默惊喜的看著面前的光幕,试图找寻可以温暖的道路。
手指头试图点击面前的光幕,结果毫无阻拦的穿过。
没用。
“深蓝,加点!”没反应。
“芝麻开门!”没反应。
“求你了。。。”没反应。
陈默刚升起的希望慢慢沉寂下去。
“*****!?”
不禁对让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存在破口大骂。
“撑不住了。”
陈默的双眼皮已经开始相互打架。
就在此时,目光再次滑向系统光幕。
“修行法,呵,还没体验过飞来飞去的感觉呢。”
“修行法?修行法!”
陈默猛然睁开双眼,这是最后的希望。
“当前目標:获取『修行法』!”
他死死盯著光幕,目光如同探照灯般,不顾身体剧痛,疯狂扫视庙宇每一个角落。
功法!
界面提示需要“修行法”!
这破庙早被搜颳得连耗子都饿死了,哪里可能有?
倾倒的供桌、布满蛛网的房梁、剥落的神像……一次次扫视,一次次绝望。
就在视线因疲惫和寒冷再次模糊时,他猛地瞥向那尊半边脸剥落的泥塑城隍爷。
在求生欲和穿越者惯有的“奇遇思维”驱动下,他恍惚觉得,那泥塑空洞的眼窝投射的视线,似乎並非散漫无边,而是隱约指向神龕下方某个角落?
这个念头一起,陈默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!
他挣扎著爬过去,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,用手指在神龕基座下厚厚的污垢中抠挖。
指甲崩裂,指尖传来钻心的痛,但他毫不在意。
一下,两下……
终於,一小块油垢被撬开,露出了下面並非普通条石的內里
——在月光下,它呈现出一种內敛的、如同古玉般的暗青色泽!
更关键的是,有一个极其微小、如同针尖般的凹陷!
“机关?”
一个念头闪过。
他挣扎起身,伸手探向神像左脚脚跟一个不起眼的、同样覆盖厚厚污垢的凸起,用尽最后力气,狠狠按了下去!
“咔噠!”
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!
神龕基座那块暗青色石头,无声无息滑开一道狭窄的缝隙!
一股混合著尘土和陈旧兽皮气味的冰凉气息,从缝隙中逸散出来!
缝隙里,静静躺著两卷兽皮册。
陈默颤抖著手,將它们取出。
拂去尘埃,借著月光,他看清了兽皮册本身
——陈旧、坚韧,但上面空空如也,一个字都没有!
“无字天书?”
陈默一愣,但立刻想到什么,集中意念看向兽皮卷。
嗡!
面板光幕隨之波动。
【检测到未知能量承载物(兽皮卷)。蕴含加密能量信息结构。是否解析?预计消耗转化能量:0.5。】
“解析!”
陈默毫不犹豫。
能量扣除。
面板微光流转,笼罩兽皮卷。
几秒后,提示刷新:
【解析完毕。获取加密信息流。开始破译...破译成功。】
【获取修行法信息:《磐石功》(基础炼体篇)】
【获取修行法信息:《龟息诀》(基础敛息蕴生篇)】
【信息已记录。可隨时於面板查看、修炼。】
果然!
功法不是直接写在上面的,而是需要“界面”破解!
陈默心中豁然开朗,立刻沉浸意识,查看《磐石功》信息。
密密麻麻的经络图、晦涩口诀流入脑海,被直接转化为他可理解的信息。
他重点关注效果描述:
“外壮根基,御寒抗飢,初习甚苦,如坠冰窟,熬炼筋骨,可得磐石之韧。”
御寒抗飢!
这就是他此刻最需要的!
没有任何犹豫,陈默立刻盘膝坐回枯草上,无视身体的哀鸣,按照界面记录的法门,开始修炼《磐石功》的第一幅图
——一个简单的盘坐姿势,以及一条微弱的气息引导路线。
这感觉荒诞无比,就像一个现代人突然要手动调试自身生物代码。
没有气感,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,隨著他刻意的呼吸,更加肆无忌惮地侵入体內,比之前自然状態下的寒冷痛苦了何止十倍!
“呃啊!”
剧痛让他几乎崩溃,放弃的念头如同毒蛇缠绕而上。
“不!不能放弃!”
陈默猛地咬破舌尖,剧烈的刺痛和血腥味让他濒临涣散的神智猛地一清!
他死死盯著意识深处的面板光幕!
【行为记录:尝试引导能量(忍受极端低温)】
【能量转化:+0.1】
【当前转化能量:0.2】
“有效!”
这种痛苦真的能被界面转化为能量!
希望如同野火燎原!
陈默喉咙里发出低吼,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,重新运转起那笨拙的引气法门!
痛苦有了意义。
每一次咬牙坚持,面板上的数字就跳动一下。
这转化並非凭空生成,而是界面將他忍受痛苦所消耗的意志力、被寒气淬炼身体时散逸的微弱生物能量、以及被极限压榨出的生命潜能,强行捕捉、提纯而成的『有序能量』!
数字缓慢而坚定地增长:
0.3…
0.4…
0.6…
1.0…
时间失去意义。
只有痛苦和跳动的进度条。
【转化能量:9/10→ 10/10】!
积累满值的能量瞬间被界面注入《磐石功》的突破节点!
与此同时,一股澎湃百倍的暖流,从他四肢百骸最深处轰然爆发,席捲全身,將侵入骨髓的酷寒瞬间驱散!
“嗬——!”
陈默张开嘴,发出一声悠长、带著极致舒泰的抽气声。
僵硬的身体疯狂颤抖舒张,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实感由內而外地包裹了他。
【个体:陈默】
【状態:中度冻伤(缓慢恢復)、严重飢饿(体力虚弱)、肺部损伤(轻微)】
【能量等级:凡俗(体魄初成)】
【修行法:《磐石功》(第一层):0/100】
【特性:体魄坚韧(初阶1%)】
【可用转化能量:0】
状態改善了!
脱离了死亡线!
“活下去!一定要活下去!不仅要活下去,还要活得更好!”
他的目光,落向另一卷兽皮册
——《龟息诀》的信息也已被界面记录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嘎吱——嘎吱——”
破庙摇摇欲坠的木门,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剧烈的、令人牙酸的呻吟。
这一次,伴隨著木门呻吟的,还有一阵刻意放轻、却难掩急促和慌乱的脚步声,以及压抑的、带著哭腔的催促:
“快!快进来!那些…那些杀千刀的流民军又摸过来了!挨家搜刮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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